食物
豆腐
我在很小的時候極喜歡吃豆腐,可上小學後態度轉了180度大彎。那時家裏有四本給兒童讀的小冊子,其中一本叫作《本草綱目節選》,上面明晃晃寫著:豆腐,有小毒。
從那時起,無論家人如何詢問勸說,我都堅決不肯再吃一口豆腐,並把那個小冊子搬出來做依據,教他們也別吃。他們說豆腐沒毒,那冊子是騙人的把戲。我說我不信,上頭還寫烏頭有毒呢,烏頭確實有毒啊。
直到很多年後,有一個家夥跟我說,以前的豆腐是用石膏點的,現在則是用鹵水,不再具有毒性了。我笑笑,他是個說話一貫喜歡真假參半的大忽悠,又從來沒做過豆腐,怎麽能當真呢?但我終於意識到,在崇尚科學的現代社會,如果像豆腐這樣廣泛食用的乳製品真的有毒,不可能不會被大肆報道。
正如人們不能攝入過多的食品添加劑,亞硝酸鹽等物質,豆腐所謂的“有小毒”是類似的情況。長期食用引發健康問題是大部分鹵製品,腌製品的“通病”。除此之外,豆腐只是一種很平凡的食物。
我在路邊的小飯館裏坐下,點了一份家常豆腐。嗯姆,很難吃,想吐。
歲月終究會把我曾經熟悉的一切雕刻成我不認識的樣子。
沒有誰會等我回頭。
鮮
魚加羊,是鮮。
從我記事起,我就很討厭吃魚。原因可以追溯到我還沒上幼兒園的時候,奶奶帶我去買菜,穿過賣魚的那條長走廊。那個時候,北邊的一個攤位上有人買魚頭,老板舉起刀,幹脆利落地把魚頭身分離,血珠飛濺,魚卻還沒死,嘴一張一合地動著。倒不是說我有多同情魚,小時候我跟著哥哥捉蜻蜓,掏鳥蛋,烤龍蝦,什麽都幹過,只是那天的情景確實給我造成了十多年的心理陰影。此後我落了個毛病,吃魚的時候總會吃出不存在的腥味,是血和魚夾雜的味道。
我那時還不知道什麽叫心理陰影,總疑心是魚沒燒熟,父母看來就是沒事挑刺。最嚴重的一次,媽媽因為我口中不存在的腥味把我關進衛生間整整三個多小時。現在想來,我當年就算挨揍也死活不肯吃魚的樣子真的很頭鐵。
和吃魚相反,我從小就喜歡吃羊肉,喜歡到過年吃不成燜羊肉就活不成的地步。
在我的家鄉,山羊肉是縣城的一大特產,甚至流傳著這麽一句話“一個不會做羊肉的廚師絕不是好廚師”。只要是和羊肉在一起燜,哪怕是平時不怎麽吸引我的白菜也變得格外可口。
那是一個冬天,父母邀請了幾個朋友來家中做客,晚飯就有燜羊肉,還有我唯一能接受的魚——帶魚。我記得我同時吃了羊肉和帶魚,瞬間仿佛失去了味覺。不是說難吃,而是感覺過於奇特,似乎所有的味道都在那一刻棄我而去,令我時至今日記憶猶新。
我不懂那究竟是什麽味道,但我大受震撼,直接問了出來。
坐在我對面的長輩反問我:“你知道‘鮮’字怎麽寫嗎?魚肉和羊肉合在一起,就是鮮的味道。”彼時剛上小學的我似懂非懂,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可是後來的後來,我再也沒有嘗到過那奇妙的味道。
我也不再是那個頭鐵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