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後故事
Duke正用他的叉子在餐盤裏搗來搗去。他才九歲,已經學會了通過破壞要挾別人。托他的福,我每周都要修理柵欄,清理被踩壞的郁金香。
Kevin,我的貓,自從上次Duke點燃了它的尾巴後它就再也沒回過家。
我並不擅長對付小孩子,尤其是小渾蛋。當小渾蛋還有個無賴父親時,事情就更加難辦。Duke的父親伯德先生,是球場上的偽君子,賭桌前的老狐貍,同時也是我的房東。他那閃爍的黑色小眼睛無時無刻不在計較著自己的得失,盤算著怎樣榨幹對方的剩余價值。他開過的空頭支票可以堆滿威斯敏斯特宮,但如果你真的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那恐怕要等到下輩子了。
但他仍是我的房東,我不得不在他和他夫人外出時照看他的兒子Duke。此時Duke已經成功把盤子裏的熏魚搗成了肉泥,三分鐘前他故意打翻了橙汁,五分鐘前他用餐巾折帽子,而現在銀叉子開始專心對付花椰菜。我沒有發脾氣,因為那顯然不管用,我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不要玩弄你的食物,Duke,它們應該獲得尊重……”
Duke伸手捏起一顆豌豆往嘴裏扔,豌豆從他的門牙彈到地板上,又滾進沙發縫隙裏。他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漫不經心的向後一靠,用命令的語氣說:“Xavier,你講個故事。”
我頗為惱火的看著他把腳擱到餐桌上,現在也許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時機,正確的做法是拿起掃帚好好教訓他。但這無疑會給我再添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虐待兒童之類的,即使那只是一把虛張聲勢的掃帚。人們很顯然只能看見他們想看到的,或者說他們心裏預設的劇情,真相如何呢?沒有多少人真正在乎。在法國如此,在英國也一樣,在過去如此,在現在也一樣。他們認定我是叛徒,於是我做的一切都變成了叛徒的行徑,澄清認作狡辯,實話當成謊言。
我不認同他們,向來如此。我決定要講個好故事,只是個故事而已,他不必鼻青臉腫,我也可以避免麻煩的指控。於是我慢悠悠的開了口:“那是1944年的事了,那時我剛到英國不久……”
我承認,這不是一個適合講給小孩子聽的故事,關於掛著盲腸和胰臟的滴血門框的描述過於血腥了,至於那些被詛咒的郁金香,吞食生肉和屍體的古怪鄰居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噩夢連連。當然啦,一只帶來瘟疫和腐爛的貓在故事裏是必不可少的。
不得不說我在講故事這方面的確有些天賦,沒等我講到那只躲在餐桌下吃人腳趾的靈怪,Duke已經臉色大變從桌子邊跑掉了。
那之後我的郁金香再也沒有被踩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