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

        邻居家种了一丛栀子花。
        已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老家了,我想念老家的山山水水,便请求爸爸开车回来,爸爸也是爽快,立马同意载我们回来了。老家的山依旧那么苍翠,水仍然那么清澈。走过邻居家院子前,忽然间嗅到了一阵馥郁的清香,望过去,那是——栀子花?果真是栀子花!三棵栀子花树并排立着,柔嫩黄绿的绿叶里捧出一朵朵素净的花骨朵,花芯里还聚着水珠,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映衬得像一颗颗星星。而绿叶下含苞待放的花苞相间着,你挤我,我挤你,簇拥着。
        "你不要急!"她们嚷嚷。
        "我们会开的!"她们喊叫。
        她们盛放,如轻展的笑靥,忍俊不禁;她们含苞,似安然的睡颜,静谧平和。洁白的花瓣错落有致,柔嫩得似粉底,又散开来,吐露金黄的花丝,散发沁人心扉的清香,花香甜得像蜜,不只是我,就连蝴蝶也为之起舞,蜜蜂也为之歌唱。栀子花好像白莲,却比白莲小巧,比白莲玲珑,比白莲精致。栀子花又好比江南的娉婷女子,穿着白净的袍子,典雅端庄又纯洁。说实在的,万花丛中,我最爱栀子花,爱她素净的花朵,在绿叶上静静地开,不博人耳目,只求开得奔放;爱她芬芳的花香,在清风中轻轻地绕,不惊扰世俗,只愿香远益清。
       我悄悄地折了两朵,要给母亲带去,插在她梳妆的台前。不料动静太大,惊动了邻居老奶奶,奶奶只是欣然笑道:"怕什么,喜欢就摘!"似曾相识的举动,似曾相识的话,似乎多年前曾祖母也曾说过。曾祖母是个爱花的人,省吃俭用也要买来花种种上,种在老木屋门前,浓淡总相宜。无论春夏秋冬,她门前总是见得到花儿。兴许是白水仙,兴许是杭菊,兴许是栀子花......花的种类太多了,一时也说不完,确切去形容,算得上是"百花园"了。
        她种的花儿似乎很金贵,她自己也舍不得摘下戴戴,却忍能让我摘去几朵栀子花。那栀子花,开得盛呀,开得香呀,叫我怎么也忘不了。我说,婆婆,能不能在我家门前栽栽花,我好看看,赏心也悦目。曾祖母笑了,说:"过几天就给你栽。"果然,一个清晨,我们家门前就多了三株迎春花。那迎春花起初只是三株大绿叶,可日子久了,也渐渐地长大,开始生了花茎。经过一个冬天后,迎春花居然开了,迎着春风腼腆地展开笑颜,红得似火,热烈而奔放。但我们一家子却一点开心的劲头都没有,因为迎春花是熬过了酷寒的严冬,曾祖母却永远留在了去年的光阴里。
       看着曾祖母安详的面容,我回想起了往日的点点滴滴:曾祖母曾为我顶风冒雨只为送我回家;曾祖母为了博我一时欢欣陪我翻到山那头玩;曾祖母临终前还不放心我,嘱咐我好好长大。我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叫着她老人家:"婆婆!婆婆!我们好多话还没说完呢!"
        时隔多年,回想起来她晚年的种种经历和栀子花的花语——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还真是如此。她生时安分守己,忍耐曾祖父去世的孤独,省吃俭用,不拖累子女,坚持独居,不打扰乡亲。她还真如那朵栀子花,素净淡雅,静悄悄地开,静悄悄地落,任时光匆匆流淌,只留下浓郁芬芳在这人世间。
        栀子花也应是花中君子,她也高洁,她也芬芳,她也无私,她倾尽所有温柔,只为拂去忧伤,博你一笑。
        看啊,栀子花又开了,可花有重开日,人,还会重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