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的夢境
那是一個童話的國度,灰色的天,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建築物。卡通形象的動物居民沿著街道浩浩蕩蕩得像潮水一樣地向上走去。我記得自己看到了長脖子的黑貓修女,系著領帶的長頸鹿先生。我既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就那麽迷茫地站在原地看著我身邊人潮洶湧。所有的所有都是灰色的,只有我穿著紅色的連帽衫。我開始逆著人潮狂奔起來,跑向他們相悖的方向。後來我感覺到自己飄飄忽忽地飛了起來,我的腳下懸掛著灰色的街道。我升得好高好高,我感覺自己到達了天空的盡頭。我伸出手,觸摸到了天空,是冰冰涼涼的玻璃。可是在視野裏,天空還是一望無際的高遠。我推開一面玻璃,靜謐深藍的寰宇。或者是深淵,露出一角,我把手伸出去,覆蓋在玻璃的上方,可是本該是手的地方卻還是高遠的天空。我意識到,我們生活在一片虛假的天空之下。
我說,你的人生到達盡頭了嗎?你見過花嗎?你見過穹天和雲霞嗎?你見過滄海和明月嗎?我是指真正的花,穹天,雲霞,滄海和明月。
或者,你真的活過嗎?肉體的存活從來不是真正的存活。你知道嗎。
茍存於某個幽暗罅隙,時間早已凝滯。你是個生硬的補丁或者不合適的螺絲,就那麽莫名其妙地鑲嵌在了鮮艷紛繁的世界幕布。你和世界是割裂的,黑白鮮明涇渭分明的。盡管你們只有一窗之隔,咫尺之間。
你望著每一天的太陽和窗外的樹,手裏坐著永遠都一模一樣的工作,日日夜夜,年年歲歲。昨日的太陽和今日的太陽縫合到了一塊兒,時間不是他媽的什麽長河亦或者是某種具有神性的東西,它只是一塊又臭又長的布,無限縫合無限延展。西西弗斯祂可以是幸福的,可是你呢?你既感受不到幸福也感受不到痛苦。
你在某種基於永恒的墮落自性裏自殺。你不會死卻也從未活過。你重復著你的一秒為三十二億光年的人生。你精疲力竭地踏著螺旋樓梯奔跑逃亡轉過一個又一個彎道,爬著回到原點,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活著不是某種需求而只是一種慣性,你沒有必須活的理由也沒有必須死的理由。那你只能介於活與死之間。或者成為一個夢境的流亡者,在翻騰升湧的色彩中迷亂狂奔,墜入現實再度飛升高空,不過是新的輪回。上不挨天,下不接地,惶惶茫茫,無處遁藏。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