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

我面對過去的回憶感到莫名其妙。
從昨天到我幼兒園的記憶像是一團浸滿了水又幾經蹂躪的紙張，墨水暈開字跡模糊，鏡頭失焦，空洞而茫然。如果有人問我一件小事，我恐怕不能確定它發生在昨天，前天，還是上周的某一天。我總是會記錯，去年的事情好像就發生在上周；現在放暑假了嗎？我覺得才剛剛過完年而已。記得體育課的時候我獨自行走，陽光在頭頂一下又一下重擊我的天靈蓋。我那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剛剛上六年級？於是我大惑不解，是我滯後了還是時間帶著一切遠遠的甩掉了我？
現在和未來好像是鮮活明晰的，可是一旦成了過去式，所有的明亮和鮮艷立刻變成濕淋淋的腫脹屍體，它筋疲力竭地跟著我，拖著長長的水漬，幾乎追不上我的腳步。我蹲下來，端詳它的面容，凝視灰色渾濁的瞳眸，感覺到無比的莫名和陌生。它曾經是我的一部分，曾經也有生命力，可是為什麽等它衰敗腐朽之後我卻認不得它了。
知道嗎，時間是不可以被測量的。你們界定的什麽分啊，秒啊，小時，都沒有辦法界定時間，沒有什麽能夠阻攔時間哪怕半步。一秒可以是一億光年，一萬年可以是五十分鐘。我的過去，只有一秒鐘，甚至更少。
我感覺到平靜，悲憫，說不清楚。“現在”總是給人一種錯覺，時間是勻速流淌的，時間是可以被計量的，一天就是一天，一年就是一年。可是你我都知道，它毫無意義。它卻過去亂竄，橫行，把那句腐朽身軀刺穿得千瘡百孔，模糊不堪。我能記起4年前的夢境，我和一身大紅霓裳的畫皮飛度萬妖之國，我們再潭水中看到了彼此的倒影。然而我卻記不得昨天晚上喝了什麽湯。
這是什麽？是回憶嗎？又算得上什麽呢？它只會給你一個模糊的影像，然後想泥鰍一樣從你的之間溜走。
總之，過去就是過去，當它成為過去式的那一刻它就已經死去了。回憶是不存在的。人每天都在死去，每一秒都在死去。但有時候我早上睜開眼的時候，我會想，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