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木筆
最初知道木蘭之美名,是從屈原寫的不少作品中。如“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桂櫂兮蘭枻,斫冰兮積雪”、“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等。
後來,偶遇一古畫,畫上描繪的是紫玉蘭之仙貌。其枝細而遒勁,密而有章,那花蕾亦是別具一格——身披嫩黃外衣,身姿筆挺,宛如銀毫卓卓指天。
又從別處得知原來屈原頌揚的是白玉蘭而非畫中的紫玉蘭,不禁愕然。在我看來,紫玉蘭那直指蒼穹的傲然,像極了屈原跳江時的剛烈。
紫玉蘭,被稱為木筆花,又名木蘭、辛夷、辛雉、侯桃、迎春等,其中木蘭和辛夷是最古老的名稱。
辛即辛辣;夷,荑也,指草木初生的嫩芽。辛夷,是形容紫玉蘭花蕾初生如荑而味辛。至於名之木筆,是源於其含苞未放時,苞長半寸,而尖銳儼如筆頭的獨特模樣。
後蜀歐陽炯有《辛夷花》詩曰:“含鋒新吐嫩紅芽,勢欲書空映早霞。應是玉皇曾擲筆,落來地上長成花。”此詩筆力雄健,氣勢豪邁,將木筆花想象為天上之筆落地成花,又帶著點戲謔的玩味。
詩句緩緩讀來,思緒一會兒想到紫玉蘭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一會兒又想到玉皇擲筆的荒誕鬧劇。這想象力上一秒才正襟危坐,下一秒卻放浪形骸。只有完全放空的腦瓜子,才擁有這種任意切換狀態的自由。
所以才說繡花是一種浸入式藝術。繡者全身心地投入,仿佛跌入無垠的宇宙空間。眼見一根根細線,被一針針地捺入,然後帶出,看似重重復復,但逐漸明朗的花型,正彰顯著每根細線,每個嫻熟動作的功勞。
我眼巴巴地看著針線在繡娘手中飛舞,靜候木筆花開。無從得知在我沈浸在樂曲中時,繡者的頭腦裏有著怎樣天馬行空的意識流,成品已是完整地美好地呈現眼前。
繡線是錦綸線,爽朗質樸,很符合古畫中描繪的紫玉蘭的氣質。用了與撞布的同色繡線,機繡與手繡交織繡成,安靜地隱入背景,不願被外界打擾,讓它默默地綻放著美。
“夢中曾見筆生花,錦字還將氣象誇。誰信花中原有筆,毫端方欲吐春霞。”張新將夢筆生花的美事寄托在木筆花身上,如今,我們有了更豐富的方式去表達所念所想,幸之,喜之。衣上木筆花開了,心花也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