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

在人與人的關系中,大多數人只能做到廣泛的共情,而對於情感具體的細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是難以清晰察覺的,即便是最親密的伴侶。尤其是在身處悲痛時,需要理解外界永恒的距離感,人自我中心的天性使得幻想中完美的心意相通變成泡影,大多數投射來的同情都是有時效的,因為同情的起點其實還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內在和諧,並非完整地專註於他人。
所以之於我們自身的痛苦,必須摒棄依賴外界的拯救心理才能找到真正意義上的救贖。獲得這股勇氣的條件既是被動的也是主動的,其中的難點在於越過幸存/亡者偏差,拋開已落在身上的概率事件去眺望世界的全貌。例如一個人經歷過三次被分手後可能就不會再愛了,深度的自卑會導致自憐,進而則會被自戀拉入象牙塔中難以動彈。但愛與幸福的體驗本身是不會動搖的,它不存在於外界的任何地方,碰觸它們的唯一途徑就是動用大腦扭轉思維魔方,去面對其復雜性,尋找人性之間的規律,如此即可有機會窺探到由核心深處隱約散射出的美麗光芒。
當開始對他人身為獨立個體的局限性保持寬容,並依舊願意把追求幸福當作生存目標的時候,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地開啟了自愛的大門(門縫)。
我很不喜歡畫人,覺得人本身就已經足夠自私了,如果連畫裏還要繼續畫這種生物,自己會覺得愧對自然中的萬千物種。如果有需要以人來表現畫面的情況,我個人會把人當作普通的動物來看待,在畫框內描繪類似在觀察籠中反復踱步的生物,期待它能展開變化或者發生點什麽。
人性中的惡逼迫太緊,致使有人成了勇士有人成了懦夫,人類本身的藝術性已有太多偉大的作者去試圖表達,而我知道自己沒有心力再去參與到這場普世的狂歡中。我更願蹲在畫布的角落,為蜘蛛遞上蚊蠓,為殘葉遮風擋雨,然後化作肥料,充滿希冀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