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六月的暴雨
1.白云
睁开眼睛,房间又是昏暗的。看了一眼手机,早晨悄无声息地来临。又是和黑夜暗斗的一晚,恍惚中似乎想起了一丝梦境,有关于声嘶竭力的呐喊。
混乱已经成为了我与黑夜相处的日常,起伏不定的梦魇,与突如其来的心脏快速转动。得乎,失已,一切相关。
看见群里的吵吵闹闹,手指像被控制地点进了对话框,敷衍地滑动了一下,便再无知觉。于是那些曾与我熟络的“身边的人”,又在这平淡的一天被遗忘。
我已经习惯了。
我尊重告别时的仪式感,也拥戴告别后的淡然。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对所谓的亲近的人,设立了一座座山脉,自那些隔绝生活的奏章必须响起时,那些山脉便会容许我装载最轻盈的灵魂,重新上路。
一位朋友对我说,我不属于那种酷的女生,我喜欢晚上睡觉前脑袋想着喜欢的人,喜欢的事。
我说,那是因为你心里住了人。
她说,我的心是个apartment,住了很多人,嘿嘿。
我被她的话温暖到了。我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否也有个小房子,又或者是个像哈儿的移动城堡一样,居无定所。但路途跋涉,周居劳顿,是否是那些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才能让一天的疲惫睡梦安甜。
忽然之间,骤雨又不停。
“你看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
当我一次次眼眶充盈时,我的耳边就会响起那句轻飘飘的,
“我走了。”
2.大雨
六月的雨,残暴至极。云层积聚,奋勇滂沱。
我们毕业了。
*关于那一场告别*
“那一天很平凡,空气中的湿气很重,天又下起了雨。回宿舍穿上了正装和高跟鞋,走到了毕业礼堂。人声吵杂,我不知道毕业典礼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每个人都穿上了学士服,黑漆漆一片,大屏幕上开始放着一些煽情的离别视频,明知道矫情着,却还是买了单,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拉着他,我拉着他拍合照。忘了是谁拿着手机帮我们拍,混乱之中对面的人说他,你这么这么严肃,笑一笑好吧!
他笑了,奇奇怪怪地笑了。
那一天,他没有再给我任何的话。没有挽留,他没有主动要和我拍照,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那天下午三点多,毕业典礼刚刚结束,爸爸已经提前到了学校,不停打电话来催我。结束了和舍友们合照,我连高跟鞋都没有时间回宿舍换,就匆匆赶去完成最后的环节,拿属于自己的毕业证书。
路上学弟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接着,已经到了课室。我走了进去,看见一群熟悉的脸庞。想叙旧再久一些,时间已经不予许。匆匆签了名字,拿了证书,准备要离开了。
在我和师弟妹打闹告别的时候,
他对着我说,“我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课室门口。像是无数次下课后的场景,以为过了今天还有下一节课可以再见面似的。
我永远记得他那天穿着黑色T恤,黑色鞋子。那一刻我哭不出来,我又累又热,还带有一点委屈。空气中都是平淡的氛围,每个人都好像刚经历一次下课一样。
最终我们没有给任何人任何面对面的承诺,没有小说电视剧情节里嚎啕大哭的安慰与被安慰。每个人都需要被不舍,每个人都需要被安慰,每个人对面着时间,都显得如此无力。
但是毕业,也一直被标记着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当我们拿着那本蓝色的毕业证书,当我们大步走出了校园,但这一次不是出门去吃饭,出门去过周末,而是真真切切地离开这个地方,选择带走回忆,选择带走一直爱着的人。
回家的路上,爸爸的车里装满了我的行李。上个月清理宿舍东西的时候,我以后会很难收拾,但原来四年的行李,大部分用了两个大的行李袋就已经搞定。我记得路上下了很大的雨,天空变得很黑很黑。我到处询问我和他的合照,终于在一个同学那里找到了。
我放不下临别前一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我发信息告诉他你也要加油,有机会一定要再见。
说完,眼泪已经淹没了我的眼睛。现在留给我的,只有越走越远的这一条道路,大学大门在身后,已经渺小到无法再回头。
情绪一直在蔓延,直到回到了家,也不记得雨停了没停。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得更加厉害。我们所有的勇敢,都花费在了那个小小的手机里面。和大家说着离别的话,只有话,只有屏幕传来无穷无尽的各类牵挂。”
忽然想想,连我都没有勇气开口的告别,他用了一句轻描淡写,留给我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个重要的背影。
青春真的好沉重啊,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就已经完成了使命。它不必完满,不必长久,但它就是可以在后来的岁月里占据一个美丽的梦。
真切的,不荒诞,又奢侈的梦。
关于毕业那场情绪的蔓延,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一天,它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潮湿的六月。
3.戏梦琐碎,魂绕停止
后来,我和他逐渐停止了联系。
我还记得有一年他生日,他说希望我在他生日的每一年都给他发一张在大学拍的丑照。(因为我库存很多。)
但我最终也没做到。
但不代表我已经忘了。
正如人不会轻易忘记回忆一样,那些快乐,痛苦,委屈,不甘,不舍,即便如酒精挥发在了时间里,不再轻易被察觉,也不代表它们不曾存在过。
保留,同时也克制。
有时候无力,是一种聪慧。
刚入行时,我与师傅的感情很要好。在他离职的那一天,我在他的眼神里看见真真切切的真诚。
“保持联系”是多么有分量又好听的一句话,
我挥手着目送他的离开。没有过分的仪式感。
第二天他的座位空了,我照常上下班,没有过分的不习惯。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
人们总是拖着沉重的皮囊,混迹在江湖。
曾经我以为仪式感很重要,在毕业的那一天,我其实是想不顾旁人眼光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的,但时间的匆忙让我失去了时机。在那天晚上,我的几位同学,都私下和我说今天本来要抱抱我的,却都没来得及。
原来在那个下午三点,那一分钟,那一秒,每个人都想着差不多的事情。只可惜,在那个又闷又热的六月末尾,很多事情就这么默默地散了。
从那天起,告别在日子的过渡环节中层层剥落。再也没有了大雨滂沱,再也没有了琐碎的幻想,凉薄在狭隘的时间空间里,无法再与往昔平行。我们终究都要学会交错,在发光的岁月里看待斑驳的未来。
一年之后我师傅回来公司探望我们,他买了一大袋零食,唯独给我带了一个儿童巧克力蛋。他用手拿着,轻轻放在我桌子上。
我们再无过多联系。
4.雨后
大雨过后是晴朗的天,还是依旧焦躁的云层,谁也不知道。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习惯了仰望天空,等待阳光照进来。
走走停停,三五好友在前方催促我的不紧不慢。
有人察觉到了我的冷漠。我想,察觉就察觉吧。
我知道那些不愿意承认离别的话语会千方百计去完成延续,但这种热切期待必然有它的期限。我太清楚了,那句所谓的一定要再见只能充当半晌的情绪,可我们都无法放开双手去迎接没有彼此的后来啊。
何宝荣经常对黎耀辉说的可以不可以重头再来,是两个相爱的人无法认清现实而做的挣扎罢了。
但只要有人说出apartment那样的字词,那些留恋的戏码便能瞬间感受势均力敌。
在故事的尾声,滴滴答答的雨滴拍打在水泥地上,那个在车站的迟来的拥抱,代表了很多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