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引路人

        有人問我,你將來想做什麼工作?我可能思忖片刻,然後不經意的回答:“不知道,讓命運來決定一切吧。也許,我會是個網絡寫手,也可能是個歌手,亦或者當一名老師。”
        我這個人還是比較信命的,畢竟人生中變化太多了,有可能一轉眼的時間,自己的生命軌跡就離預想的方向偏差了太多太多。曾經有一陣,我也為自己製定過一些計劃:比如每天晚上喝一杯牛奶、堅持每天去一次圖書館等等,但是好景不長,終究因種種原因統統作廢了。之後,我便放棄了給自己做計劃的打算。變得隨遇而安,在變化之中尋到一絲航向。
        只不過,從小到大,總的理想還是沒有變:當老師,或者當一位網絡寫手。但是回顧往昔,等到自己漸漸長大,才發現自己碌碌無為。也許當初我並沒有預見,別人在詢問我的理想時,我隨口一句答復,在如今卻愈演愈烈,時時刻刻的影響著我的一言一行。
        小學的生活與我而言是一個糟糕的生活,正如我前文提到的那樣,這個學校我不喜歡,這個班級我不喜歡,這個家我也不喜歡。正因如此,僅僅是那六年,我就遇到了很多改變我人生軌跡的故事。
        那時的我是個自卑的孩子,也是個自尊的孩子。我仍然忘不了那時有位同學指著我邋遢的頭發大喊:“Rubbish!”的時候,我氣憤的沖上前去,用著自己瘦弱的拳頭擊打那個同學肥胖的肚子。周圍的人在笑,那個同學也在笑。那種醜惡的嘴臉,我永遠也不能忘懷。直到我逐漸長大,慢慢地咂摸當時的憤怒,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不是公平的。也難怪,沒有人會喜歡一個邋裏邋遢的、幼稚的、成績差的、毫無特長的一個人。因為自己不擅長處理個人的日常生活,再加之我不大擅長人際交往,同學們處處的排擠我。直到如今,仍然有“小向小的時候生吃活螞蟻”這種莫須有的流言縈繞。家裏的表哥表姐個個考上了名牌大學,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每一次回老家的時候都挺著胸脯趾高氣揚,只有我,拿著一張一如既往墊底的成績單像只老鼠似的貓在角落裏。姑姑們都笑著說我沒出息,也不知她們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但這種話在我耳中卻十分的不中聽。沒有人願意看著別人戳著自己的脊梁骨罵著沒出息,更何況這句話竟出自自家人之口!每逢過節,學校裏的老師可就笑開了花,不僅因為在這幾天他們可以享受幾天的法定節假日,還因為這幾天他們可以趁機出去補課賺錢,更因為這幾天會有很多“好學生”來拜訪,順便“意思意思”。我家境不好,在當時,班裏盛行奢靡之風,每天大家都在攀比自己身上穿的名牌服裝、筆袋裏的進口文具、某國生產的電子表等等。而我,則大可以用明代宋濂學士的一句話概述:“余則缊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誰知我不“慕艷”,自有人關註著我的穿搭。部分老師一進門就開始觀察:張同學穿的是阿迪達斯的鞋,李同學帶的是卡西歐新款手表,趙同學桌上的一盒精裝鋼筆。再一看我,不免嘖嘖出聲,地攤貨的T恤,廉價的布鞋,寒酸的筆袋裏只有幾根批發的爛筆,一看就沒有什麼油水可榨。加之我又不參加他們所謂的‘課外輔導’,這些老師對我的評價就又下調了一個檔次。每當我看到晚課時,幾個“好學生”對著老師一臉膩膩歪歪的樣,我不免作嘔,但不免有些羨慕,甚至有一絲嫉妒。
        這種現象在我的輔導老師A老師‘統治時期’尤為嚴重。記得每天晚課上課前總會有幾個‘富二代’去講臺前求親親,她開心的抱著自己的‘錢袋子’,仿佛是自己的親生兒女。而我,則低著頭,扣著自己滿是泥的指甲。不光是‘富二代’,跟我同為‘寒門子弟’的H同學卻也飽受青睞,因為他自己成績優異,回回考試都在年級前列,自然也是人們口中的傑出人才。不過比起那幾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們’,H同學的受歡迎度就比較低了。有錢是真的能使鬼推磨的,在我每次被同學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我都會哭著去找老師,而老師則是淡然地看著我:“怎麼,你希望我把那個同學打一頓嗎?”然後譏諷的笑了笑,就轉過頭去忙著他那永遠也幹不完的工作。灰溜溜的溜回家裏,我把兜帽拉的很低,努力的隱藏自己臉上的傷疤。我了解我那要強的父親的脾性:倘若被他知道我竟在學校被熊成這樣,說不定肝火上頭,又要挨一頓皮肉之苦。
        A老師統治沒過多久,F老師走馬上任,成為了我的班主任。F老師沒啥別的愛好,倒是酷愛打球,每天都在球場模仿著NBA裏幾名著名球星的標準投籃動作。籃球隊隊長和他走的很近——籃球隊隊長是他的得意門生——這個籃球隊隊長在班裏享譽著極高的名望,小小年紀就在課桌底下擺弄著刀具。這人性格乖張的很,某次我在掃除的時候,正巧要借過一下,就對他說了一句:“借過!”籃球隊隊長眉頭一緊,極不情願地向後退了一步,我拎著拖把緩緩走了過去。不料這拖把正好就掃到了他的鞋尖,他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手裏的網球狠狠的砸了出去。只聽見梆的一聲,那網球正正好好的砸在我的右眼上。F老師坐在講臺上,呷了一口茶水,眼睛盯著書,時不時地瞟著我和籃球隊隊長的方向。我強忍著淚,急匆匆的跑到了F老師面前告了一狀,F老師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籃球隊隊長向我道歉。F老師對待學生的方法很簡單,做得好就誇,做的不好就罰。罰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讓你痛。所以他的辦公室裏常備著一根皮尺,30厘米長,甩起來呼呼帶風。那個傍晚,我依稀記得F老師領著將近半個班的人,站在操場上一一受刑。女生用尺背抽,男生用尺刃抽。我看到籃球隊隊長一臉故作難受的神情看著自己紅潤的手心,再看自己白皙的手掌心一道紅色的印記,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直到有一天,我和F老師終於發生了戰爭。那次考試,我拖低了全班平均分,害得他沒能拿到獎金。他在自習課上突然叫我出來。我走進黑洞洞的走廊,他站在教室門口,向裏掃視了半分鐘才關上門。之後我們四目相對。
        我早就忘了當時他對我說過什麼,只記得他的足球鞋給我的小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痛,鉆心的痛,我拖著一瘸一拐的右腿滑稽的離開校園時,他卻假惺惺的關心我要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