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嗎?”
——我不知道。

我在盛年度過了第十四個夏天,在這個輕狂的年紀與季節卻仍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第無數次。也許之後的我會為自己的無知而感到荒謬,但此時此刻,滿是不知所雲的文字草稿,落筆時下意識的停頓,如擠盡色彩的顏料管般貧瘠的大腦,都昭告著我的迷茫。
我從不遺憾我的選擇。文字為我創造了一個世界,獨屬於我的世界,這個世界中一切一切的嘆息與塵囂將不復存在。這裏沒有白天黑夜,沒有是非善惡,我肆無忌憚地註視著自己,就像是註視著我筆下人間。或許文字是為虛幻而生來滿足筆者。通過賜予他人生老病死來填充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我支配著這個虛妄的世界,得意忘形。
我心知自己並不是個合格的神明,我寫得自在,寫得古怪;卻沒有寫得精妙絕倫。我的世界,她並不能在哪裏遺留下任何一盞桂冠。或許她空有一副冠冕堂皇的皮相,卻沒有一身百折不盡的剛骨。
我在尚且稚嫩的年紀,義無反顧的踏上這樣一條“不歸”的路。虛妄是世上無往不利的武器,同樣是一臺上好的烈酒。我沈醉於此,爛醉如泥,無法自拔。我渴望著文字,就像是是渴望著理想,輕狂得意時,我曾追求過祂,但當我可喜地接近時,又可悲的發現,理想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麽近。祂在雲端之上俯瞰著自己的信徒,信徒身處孤島,悲觀的發現那離自己憑遙憑遠——
可那又如何?
信徒身處孤島,可藝術從未被禁錮於枷鎖之中,文學也從未被限製在牢籠之上。這為新信徒鋪起了一條路,一條通往雲端的路。我曾無數次想象過信徒握住了理想的手,忘形地說:
“你本不應被束之高閣。”
毫無意義的得意忘形之於我而言並無益處,但這告訴我:“求夢本應得意忘形。”我心知我並沒有那個資本,但在微小的雨滴終有傾盆的一天,樂曲終將迎來高潮,初學者也終會站在舞臺上縱情高歌。
當大霧散盡,你我是否還會明晰如往地看見自我與眾生,直至勝利的果實再次掛上枝頭?當凡人身披山海,無所畏懼之時,你我心中是否還會想起經年之前,身處迷霧之中的叩問——
“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嗎?”
我希望我是。
我希望我能夠成為一個“得意忘形”,閃閃發光,不成熟的理想主義者。哪怕那會使我和理想一起悲壯地死去。我並不怕,因為我身處這樣的一條路,在追夢的路上,哪怕一無所有,我也能告訴你間於得意虛妄與理想的最大浪漫:
“迷霧散去,你我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