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愛你

Dear Mr Who,
想寫一封濃情蜜意的信給你。信裏頭，有我無盡的思念與愛意，有我日常的繁瑣與詳盡，有我夜裏數不盡的落寞與憂愁。我願意，把心中所有的暖意，墮落，腐爛與潮濕的黴味，全都奉獻給你，在一封有限的字裏行間，傾訴關於我的全部，對你的全部。
可是，每當想用語言表達時，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把內心最炙熱的情感表達出來。一旦下筆，腦袋開始變得空白，也無法搜尋到一星半點的文字。於是，在蒼白無力的文檔前，我總是很苦惱，苦惱得像幾天都陰氣沈沈的天，黑壓壓的令人很窒息。
最近的天氣沈得很，出門的時候，老感覺天快要塌下來一般。坐綠屏車上班的路上，周圍的房屋還是一如既往地倒退倒退再倒退，沒有陽光的日子，墻面上的顏色顯得暗淡無光，憔悴得如同熬了一晚的通宵。越是陰沈的天，越是使我想起陽光燦爛的光亮白晝。那份渴望的心情很強烈，強烈得像似想立即擁抱著你，沈醉在一個爛漫的春光裏，永永遠遠不醒來。
濃烈的情感，是一堆濃烈的火，永不毀滅地燃燒在熱辣的沙漠裏。情感太多，溢滿著空洞的胸腔，導致心過於亢奮，怎樣也無法輕易睡去。在睡不下的夜晚，我一遍遍地起床，一遍遍地在暗黑的夜色裏，默想著你的名字，你的聲音，你的氣味，你的一切和一切。
我開始想象，想象著一條長長舊舊的小巷，舊舊的鵝卵石路面，舊舊的房屋，舊舊的門欄，還有一堵舊舊的城墻。城墻沿著鵝卵石的路面，一直往前延伸著，而道路的盡頭是充足得無法再充足的陽光，幸福得一片燦爛。路邊有數不盡的房子，每一棟房子都有向著陽光的窗，我們坐在窗沿邊上，彼此擁抱著，低語著。早晨的氣溫尚微涼，風吹過是陣陣的“沙沙”聲音，窗外是盛放得異常艷麗的櫻花，隨著風的律動，輕輕盈盈地飄蕩在空中，細細碎碎的，浪漫了一個早晨的溫柔。
可我最愛的，是忙碌了一整天之後，你仍然不嫌疲憊地周旋在亂糟糟的廚房裏，為了煎一碟我最喜歡的荷包蛋，盡管它不夠熟，不夠美味，但我每次吃到都會異常地開心。放假的日子裏，我們一起翻過山丘，在一棵映照著星星點點的樹下，依偎著，彼此靠著……我們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有的是平凡裏的點點滴滴，在歲月流過的指尖裏，質樸而踏實地存在著。
兩個人相處的時光裏，日常的生活充滿瑣碎，逐漸地消磨著曾經存在心裏面的激情和浪漫，也許，很快，早晨不再溫柔，日光不再燦爛，櫻花不再唯美，我們的生活變得普通得再普通不了。所謂我愛你的誓言，變成了柴米油鹽的一地雞毛。雖然如此，雖然我們開始爭吵，開始看對方不順眼，雖然心中變得越來越現實和理性，但在夜深人靜的晚上，我希望我們依然相擁而睡。
日子很平淡，以常人不察覺的方式，漸漸地流逝。在浪漫已盡的暮年裏，你戴著老花鏡，垂垂地睡在沙發上。我悄悄地把你手中的書拿開，給你蓋上毛毯，然後枕著你衰老的肩膀，一起在破舊的沙發上，垂著頭，打著盹地慢慢睡去。
蘇醒的時刻，霧氣漸起，籠罩了整個昏睡的早晨。疲倦地醒來，又疲倦地穿衣做早餐，疲倦地開始著一個全新的早上。也許，老了，累了，曾經的美好不再美好，而當夜幕降臨，你依舊選擇坐在我的身邊，陪著我一起看著無聊的電視，聊著不著邊的話題。悄悄地，在我不註意時，抓起了我的手，十指緊緊地相扣著。而我回頭的一瞬，無意中看到昏黃的燈光，恰好照射在你的側臉，剪影的輪廓，莫名地很好看。
“為什麽突然抓起我的手。”我問。
“出於習慣。”你說，“這是我這輩子能夠一直堅持下來的。”
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聽到的最好的情話。
此時，窗外的蟬鳴響起了，關於炙熱的夏，似乎將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