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啟示錄

剛才在飯後洗碗的時候,突然有了這個奇怪的靈感——依舊是關於末日的,但有了一個從未想過的角度,讓這種末日的感受變得更加淒涼。
這個末日不僅僅是自然災害所造成的,我覺得末世是人為的可能性更大,比如核戰爭、或是人類被卷入了無休止的政權鬥爭,最終導致人類文明朝著溫水煮青蛙的結局而去。因為人們都相信那種「最壞的結局」不會發生,所以就一次又一次地對那些「事故征候」妥協,覺得「它」還能如何無限接近那個「最壞的結局」,只要它們不是對等的,那就還有被救贖的機會。
在寫作方面,我其實有很多浪漫主義的想法——比如我總是覺得應該給後世留下點什麽,這種東西可能是對當下的一種紀實、也可能是在過去對未來的一種預言,這種預言或許會成真,也或許是現實比這些預言更加的殘忍和荒誕。如果人類經歷了一次滅亡,那些存活下來的人,他們會以怎樣的方式重建社會,是重蹈覆轍?還是找到了避免歷史再度輪回的辦法?抑或是他們找到了神的軀殼將自己偽裝成了那個再一次控製世界的神明?但問題就在於,那些前序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再被留下來?
如果我的創作都保存在網絡,而戰爭的爆發、或是自然災害的毀滅,那些原本記載著人類虛擬世界的服務器就會從物理上被毀滅,而記錄上在上的數據也會蕩然無存,更別說還有可以留存下來的蛛絲馬跡。再不濟,基礎設施被毀滅,人類又回到了那個需要利用四元素生存的荒蕪年代,沒有網絡的虛擬世界就像是平行世界里的一個神話故事,只是留存在後世的記憶當中。
如果是紙質作品,它們卻又是最敵不過四元素的存在。或許一些殘章斷頁會被後世發現,但因為它脫離了最原本的完整,它其中原本藏著的奧秘,又變成了一個可以有無數種解讀的填字遊戲。或許只有那些最初的,仿佛像是另一個與網絡世界一樣虛擬的遠古世界的文明,還可以被留在石壁深窟之中。不過現代社會,也為了繼承這些文明,將它們都挖掘保存在了博物館之中,以這種最直觀的方式傳承的文明,但又像是用了一種最脆弱的方式來抵禦那個「最壞的結局」——因為人類的敵人終究還是敵人,而這些文明只需要簡單的指令,就可以被毀於一旦——更別說那些法典、秩序、規則——只要一些人的一句話,就可以重新修訂和否認,讓它們形同虛設、蕩然無存。
我在自己創作的小說《非公開夢境》的初稿里,設定了一個橋段。是妄圖想要與整個社會為敵,對抗社會秩序和法律的犯罪者,他們找到了一種摧毀社會秩序的辦法——去毀滅社會原本的文明。
在故事里,整個世界設定在一個「不可能」的規則上面,即地球自轉的變慢,時間法則從自轉24小時變成了自轉25小時。這個時間法則的變化不僅僅是帶來了生理上的問題,更多是一種心理上的摧毀與重建。
最初,人類社會的神話體系、宗教體系、甚至是類似占星術、命理占蔔的存在,都是建立在24小時這個時間法則之上的。當時間計算的方式發生了改變,人們無法「及時」將這些前序的神話、宗教以新的時間規則重新「計算」,它們自然就面臨崩潰和瓦解。信仰的基礎變成了一個「虛無」的概念——過去的世界是24小時,這就像是神話故事里的伊甸園一樣,它雖然極具神性,但卻是一個無人能證明的存在。但信仰不能在一瞬間崩塌,它需要慢慢從那些「虛無」的概念上慢慢剝離,但這個速度如果跟不上人們遺忘和重新尋找信仰的速度,那它們就會慢慢從文明中被歸為,跟石壁上那些神話故事一樣的存在。
所以這群犯罪者找到了一個毀滅社會文明的根本辦法——他們打算毀掉「時間博物館」,里面存放著的,都是原本那個「虛無」的概念,即原本世界的24小時時間法則。就跟那些被記載在網絡里的虛擬符號、或是被記錄在紙張上的文字、抑或是被刻在石壁上的圖騰,它們無論虛實,都可以輕易被毀滅。一旦24小時這個「虛無」的概念被破壞,就意味著原本那些建立在這個舊體系上的東西都會失去最後的根基,變成人們只能通過腦海去記憶和傳承的東西——但是它會被遺忘、被篡改、被洗腦、被修正、被革命、被戕害,直到這些內容被調整成「正確的值得被傳承下去的」文明。
這一天看上去會很遠,但又能找到類似於「焚書坑儒」的前車之鑒。而且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在發生著——它們被刪除、被汙蔑、被「法規」定義為不可查看、用藍底白字的規則變成對信息傳遞者的枷鎖、一開始人們不相信它們被篡改過但現在無論它真實與否人們都覺得它們已被篡改、它不需要說話但可以成為喉舌、它雖然是喉舌但被一雙雙手掐得無法喘息、它說的是假話固然遭受罪法、但可怕的是它說的是真話也一樣遭受戕害和撻伐、它如果被粉刷在圍墻上它代表的是一種政治正確、它如果被製成橫幅遊行在大街上那就是一種背叛反抗、它失去了原本的含義、它有時又必須要成為另一個同音字或形近字的註解、它被拆解成了字符、但它又不允許再使用別的文明創造的符號、它組成了一個笑臉但人們都知道它代表哭、它表達了一種肯定但人們從里面讀出了無法接受的無奈、它總有一天會被塗抹損改——然後,變成它必須、強製、需要通過那個「虛無」法律去規範和製裁的內容,人人朗讀人人背誦,否則,他們便會成為「虛無」時代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