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弱更弱

《二舅》這個視頻本身沒有什麽值得討論的,它的真假與否,對於如今的簡體中文互聯網而言,已經不再是一個需要人們去討論的話題。更何況它發布的是中國年輕人較多的社交媒體平臺,它本身擁有怎樣的作用,對於「分析師」而言,和當年那個異曲同工的《後浪》一樣,有各種角度的分析、揣度甚至是惡意定義。所以這個視頻本身沒有什麽意義,而它在一起掀起了全民高潮,緊接著官方媒體介入,讓這場高潮有了更多惡心的成分,就好像插到一半發現自己不僅插錯了洞,還插了一雞吧的稀糞一樣,該認命的始終只是那些被流量和感動牽著鼻子走的人。
怎麽說,一開始人們高潮,是因為身處這樣的「大環境」,他們從那個被塑造出來的「二舅」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與這個世界形成的溝壑和不滿足,但他又恰到好處的比這些人「低一等」,讓他們在將要產生過多對自己無奈情感的同時,剛好又被同情別人的情緒所覆蓋。不過這樣的高潮被破壞得也很及時——直到官媒的介入,《二舅》掀起的全民高潮,有一半的情緒,是對這個社會不公平和淒涼的感嘆,甚至還有對自己身處這樣的社會而感到悲哀和無奈。而一旦官媒介入,他們開始以宣揚美好與正能量的姿態,高高在上地評判這件讓多少人感動的事情,他雖然把自己偽造成和他們一樣被感動,但他代表的始終是造成這個社會如今這個模樣的「代言人」。所以,《二舅》的走向終究會變得畸形,人們對自己的無奈,因為官方的介入,將這種無奈強行變成了一種感人至深的「模樣」,然後還評價著:只要人們努力,就可以獲得他們的成就。
這些被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人,終究會清醒過來,好像他們被當成了猴耍一般。
其實換一個「如果」的前提條件,就可以把這個故事重新進行下去:如果沒有那個庸醫,「二舅」就算沒有身患殘疾,但他會被這個社會發現嗎?就算有那個庸醫,身患殘疾的「二舅」會因為他的才能被這個社會認可嗎,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通過那個所謂的高考對人才的篩選;就算「二舅」確實有這些可以被人發現的能力,那他又將過上一種怎樣的生活,是不是還具有這樣可以讓全民高潮的「功能」——當然了,就算沒有「二舅」,說不定還有「四叔」「三大爺」這樣的腳本可以出現,只要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做好它「正確的作用」就行了。
「二舅」是一種必然的存在,而把所謂的一手爛牌打好,這不是必然,而是一種「使然」。只要在人們沒有發現他存在的時候,他過著的只是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而當他被發現的時候,他就成了腳本之下全民高潮手段。那反推一下,「二舅」的使然到底是因為什麽?是因為人們需要他作為一個「模板」來順應時代潮流,作為一股正能量,給予人希冀和美夢;還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這個社會所締造出來的「模版」,而他被發現,只不過是通過一個腳本順應了時代的「流量密碼」罷了。
而在這樣的腳本之下,「二舅」的使然和「二舅」賺取的同情,就毫無價值但充滿了意義——他的意義就在於,他讓多數人產生了同情和生存下去的勇氣——只不過誰都不願意戳破這種勇氣罷了——你看他這麽慘,都可以過得這麽好,那我是不是也應該好好地活下去,不再精神內涵自己。
中國人很愛比慘,但擺在明面上的比慘,比的都不是慘,而是比誰更有道德綁架汇率資本;但背地里的比慘,比的是誰更慘,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還不至於慘到需要被人同情的地步。
「二舅」之所以讓這麽多人感動,不單單是因為他的故事充滿了正能量,更關鍵的,他更像是一針強心劑,能讓那些仍然不想承認自己過得很慘的人,看到比自己更慘的人,比自己過得更有勇氣和信心——同情是最不值錢的,當然確實相當有意義的事情——比弱更弱的真諦,就在於讓自己的弱看上去沒有那樣的弱,至少自己還可以茍延殘喘地贏到最後。
不對,或者說「二舅」更像是一粒萬艾可,他能讓那些已經對生命陽痿的生殖崇拜再次勃起,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從比弱更弱的遊戲規則里,看到自己最後僅剩的所謂強大。
結尾用一個跟「二舅」不太相幹的事情總結一下,當然這個總結可能會惹到一些人,甚至會詆毀到那些已經把「二舅」當成是他們精神領袖的人們:
乞丐但凡能早起,他們就不會是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