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所有人我愛你

翻到之前的英語作業。
那時候的英文老師是個很浪漫的女士，因為提起了遺願清單的詞組，說不知道你們這些孩子會寫出怎樣的遺願清單呀，總歸是不同的一代人呢。
於是那天沒有其他作業，只讓我們用英文寫一份遺願清單。很多人都寫了很天馬行空的願望，也有人寫的很認真很感傷，大家“開著法拉利在秋名山飆車”、“讓物理和數學消失”和“去南極看企鵝”一類的願望都被整整齊齊地貼在教室後黑板上。
那是一份跟學業完全無關的英文作業，那時候學業很近，大家都喘不上氣，這份作業對我而言像是二十世紀最後一場夕陽一樣浪漫。
那時候我並不喜歡外文，我厭惡沒完沒了的詞組和詞根，有限的詞匯令我只交了一份中規中矩的匯率清單，把自己所有瘋狂的願望都藏在筆尖。
很久之前一次心理講座，老師讓我們每人問自己十次“我是誰”，把十個回答寫在紙上。
寫完有人哭了起來，很傷心地落淚，我也哭，但不敢讓淚水落下來，只是模糊了視線低頭看自己那份寫著答案的草紙。
然後很小聲地對自己說，對不起啊，讓你變得這麽糟糕。
那天我只寫了四句話，都很短。
第一句是我的名字，第二句是蝸牛，第三句是灰色的積雨雲，我想不出更多答案，下意識地寫了第四句當結尾——我是我。
其實可以有更多答案的，我辜負了很多職責，譬如女兒、姐姐、朋友……我太多次沒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但我沒有繼續想下去。
就像我本可以去查詞典完成那份遺願清單。
我自己放棄了一切。
我曾經說我恨那些人，我說我不願意原諒，我甚至說如果我死了我一定在遺書裏寫是她殺了我。現在我不在乎了，我仍然盼望死亡，但我只想在死前告訴愛我的人說我愛你。
蝸牛住在積雨雲，雨點在說我愛你。